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买凶杀人案 牵出“粮损”奇冤

2000-06-22 来源:文摘报  我有话说

木星

局长买凶手杀副局长;副馆长成了“替死鬼”;“粮损事件”真相大白;县委书记奇冤终昭雪。

雇来的凶手杀错了人

1998年3月13日下午5点多钟,原淮阳县太昊陵博物馆副馆长霍进善下班后,向家中走去。两条黑影悄悄地跟在了他的身后。霍进善打开锁,跨入家门。那二人在门口张望一番,便紧跟了进去。霍进善走进书房,背对着门正换衣服,那二人从他身后猛扑上来,死死地卡住了他的脖子。一会儿功夫,霍进善就断了气。二人迅速将木柜放倒,压在他的脖子上,然后把书弄得满地都是,一片狼藉;接着又打开一瓶酒,四处一洒,瞬间屋内酒气熏天;最后,他们从死者身上掏走1000元钱,拔脚离去。

霍进善,博学多识,因潜心研究伏羲氏、太昊陵,并通过不断著书立说,造诣颇深。尤其是1997年6月,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朱镕基到太昊陵参观,霍进善以精彩的讲解博得了一向严肃庄重的朱镕基数次开怀大笑,并欣然题词“羲皇古都”。

由于现场被严重破坏,尽管省公安厅专家两次解剖尸体都未得出准确论断。后经几方共同研究,最终作出了机械性窒息死亡的结论,即不排除木柜突然倒塌、砸在霍进善脖子上,使其窒息死亡的可能。

1998年4月18日,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——山西晋城公安局来电,要求查明3月13日发生在淮阳县城的一起凶杀案。淮阳警方根据凶手供认和作案时间及现场方位认定,死者正是霍进善。

原来,山西长治人崔建军与同伙贾连军在晋城偷盗汽车案发,被晋城警方拘押。审讯中,另外供出了在河南淮阳的受雇杀人案——

1998年初的一天,崔建军告诉贾连军说:河南省淮阳县有人要出10万元钱雇杀手杀一个人。他俩经过一番合计,决定铤而走险。雇主人称“老池”,在淮阳县一个粮站当头。而要杀的“仇家”住在淮阳县城西北的太昊陵附近;此人个头不高,约1.73米,身材偏瘦,年龄45岁左右;还经常头戴帽子,身穿皮衣。经过几番跟踪踩点,贾连军与崔建军准备下手。3月13日下午,二人眼见老池的“仇家”独自从太昊陵出来,便尾随其后,三下五除二,“仇家”一命归西。只得到3000元定金的贾、崔二人认为大功告成,几天后又杀回淮阳,欲向雇主讨回那谈好的10万元钱。谁知,刚一见面,还没张开嘴,就被“老池”一句“杀错了人,不能给钱”硬梆梆地给顶了回来。二人半信半疑,私下打听,死者是太昊陵博物馆的副馆长霍进善,而要杀的人是淮阳县粮食局的。他俩垂头丧气,仓惶逃窜。

1998年4月25日,雇凶杀人犯罪嫌疑人“老池”——原淮阳县四通镇粮经所所长池恒军在淮阳落网。他对雇佣杀人供认不讳,并交待出要杀的人是淮阳县粮食局副局长李庚海。

池恒军最后供出了幕后真凶——淮阳县粮食局长郝瑞端。但郝瑞端在池恒军被抓后的第二天,全家搬走,去向不明;此前,自己也以“考察”为由出国了。

1998年6月,认为风头已过的郝局长从罗马尼亚回国。一下飞机,他先在郑州找了一家宾馆悄悄住下,窥测动向。警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郝瑞端捉拿归案。

局长要杀副局长

郝瑞端,1984年7月至1998年6月案发,一直担任淮阳县粮食局长。1989年12月,任县长助理兼粮食局长。1990年,任县政协副主席兼粮食局长。

作为“一把手”,郝瑞端在淮阳县粮食局任职长达14年。他利用手中掌握的权力,在粮食系统上上下下,安插自己人马,形成了庞大的盘根错节的关系网。据该局职工介绍,仅他自己的亲戚朋友就有上百人。他不仅将粮食局及下面粮管所的房屋建设、仓库维修等基建工程让其姐夫包揽,还将粮食局下属的西关粮店饭店令其女儿承包,该饭店不交水电房租费,局里大小会议及来客招待,都必须安排在此处,否则费用不予报销。

郝瑞端在局里独断专行,为所欲为。只要有人惹他不高兴,不管开着什么样的会议,不管有多少人、有什么样的人在场,他都张口骂人,什么“狗日的……”“王八羔子……”,把人家祖宗三代骂个遍。他还经常在大会上叫骂:谁与我过不去,我要让他上吐下泄,妻离子散,家破人亡。

李庚海,在淮阳县粮食局工作,曾长期担任办公室主任、副局长之职,家又与郝瑞端仅一墙之隔,对其底细了解甚多。

1996年,最高人民检察院根据群众举报,指示周口地区检察院调查郝瑞端的经济问题。郝惊慌失措,疑窦丛生,将矛头对准了李庚海。李庚海曾在北京当过兵,复员后转到淮阳县粮食局。1995年,李庚海因病到北京住院治疗。郝认为李庚海在看病期间,与局里到北京上访告状的人联合起来,利用原来部队的老关系,将他的问题反映到了中央有关部门。只是基于这些推断,郝瑞端就免去李庚海的职务,停发工资,连医药费也不予报销。接着,郝瑞端又到县纪委、检察院反映李庚海贪污公款20多万元。有一次,李庚海准备借钱到北京看病,郝瑞端大笔一挥,十分痛快地支给他4000元钱。谁知,李庚海前脚离开淮阳,郝瑞端转脸跑到检察院,举报李庚海携款潜逃。经过几番调查,实在查不出李庚海有经济问题。但郝瑞端仍不善罢甘休,找来心腹、内表弟池恒军制造了一起骇人听闻的雇凶杀人案。

李庚海被郝瑞端免职后养病在家。深知局长心狠手辣,与局长住邻居的李庚海总是心神不安。于是,干脆轮流住在几个姐姐家。

二姐住在太昊陵公园附近,隔壁就是霍进善。贾连军、崔建军盯梢李庚海的那段时间,李恰好住在二姐家。李庚海与霍迸善不仅身材相仿,而且都穿着一件式样相同的皮衣。待贾、崔二人认为时机已到,准备下手时,李庚海又换住到三姐家。凶手们误将从背影看上去与李庚海十分相像的霍进善给杀掉了。

一石激起千层浪。除谋杀罪行外,郝瑞端还供出为诬陷原县委书记李华亭,曾于1995年组织策划了轰动全国的“粮损事件”。

“粮损事件”—李华亭遭暗算

李华亭,1991年9月,调淮阳县任县委副书记、县长。1992年12月至1996年1月,担任淮阳县委书记。

1994年及1995年,由于连遭旱灾,淮阳粮价飞涨。郝瑞端竟然违规经营,把国家专储粮、定购粮和群众代储粮近亿斤,高价抛出。李华亭严厉批评了郝瑞端。

1995年,淮阳县大街上不断出现针对郝瑞端“十大罪状”的大字报,李华亭的抽屉中也堆满了雪片般飞来的举报信。对此,李华亭多次向地委领导及司法部门反映郝违纪违法的问题,却都未能引起足够重视而不了了之。李华亭只好在自己的职权范围之内,准备借助审计手段,从七个方面对郝进行审计:

第一,县粮食局中外合资威纳利面粉改良剂厂是真合资还是假合资企业(现据地区检察院查明是一假合资企业,港方未投资分文,而每年从中分成二三百万元。从1993年至今已分得一千余万元,这些钱究竟哪里去了)。

第二,挪用农采资金的情况(1995年上半年粮食局占用农采资金2.7亿元左右,而当时粮食实际库存几乎为零)。

第三,利用国家政策平转议、议转平套取国家加价款的情况。

第四,粮食局的基建情况。

第五,粮食局在外地设立的办事处经营情况(郝在郑州、北京、辽宁等地设立办事处,名曰搞经营,实则是郝的小金库)。

第六,国代民储粮情况(粮食局为民储粮一亿多斤,全让郝高价抛售,群众领面没有,要钱不给,要粮不退)。

第七,粮办工业的经营情况(郝挪用农采资金办企业,办一个亏一个,十来个企业无一盈利)。

然而,审计还没有开始,李华亭亲拟的审计提纲第二天就被郝瑞端拿在手中。郝深知要查的七个方面只要有一项露出破绽,都将自身难保。为此,他恼羞成怒,多次在粮食局会议上公开叫嚣:我与李华亭不是鱼死,就是网破,不把李华亭送进监狱,誓不为人。他不惜一切代价,寻找机会,加紧了陷害李华亭的步伐。

中共河南周口地委利用淮阳县四通镇地处两区四县交界,拥有四通八达的地理优势,决定成立“周口地区四通特别试验区”。

1995年9月19日,四通特别试验区管委会主任王国努依据地县有关文件精神,决定接管原属淮阳县粮食局的四通粮经所,审计账目,并宣布免去该所长池恒军的职务,由副所长李国生主持工作,还安排治安队员进驻粮经所负责安全保卫工作。同时,封仓封账。

自9月22日起,管委会多次致函淮阳县粮食局,尽快办理四通粮经所人、财、物交接手续,并派人监交,均被县粮食局拒绝,理由是国务院及省里有文件规定:“各级粮食主管部门及所有隶属关系不得下放,归县市粮食部门统一管理。”

一番冷观静察之后,郝瑞端牢牢抓住这一天赐“良机”,制造假象,蓄意扩大事端。经过天衣无缝的谋划,“粮损事件”出笼了。

由于14个仓库的钥匙一直掌管在原所长池恒军手中,他拒不交权,工作人员始终不能开仓。同时,郝指使被免职的池恒军加班改账,调换仓号,把“国代民储粮”粮仓改为“国家专储粮”粮仓(国家专储粮在质量上要求较高,必须是三等以上,而民储粮是老百姓自己存放的粮食,等级可在三等以外的四等、五等)。又把从粮食局第二面粉厂清理出来的坏小麦110包计9900公斤,放到四通粮经所3号仓,粮仓内还被临时放入了老鼠和蛇。

在此期间,郝瑞端一边向国家及粮食部门发电报,报告“粮损事件”;一边又马不停蹄地到省里请来了电视台记者。11月17日,“粮损事件”的报道在当地播出后,影响不大。没有达到日的的郝瑞端干脆又率一行人飞到北京。一家大电视台记者根据省台播出的“粮损”画面,又制作了《仓储粮是怎样损失的》特别报道。

“粮损事件”节目播出三天后。1996年1月3日,县委书记李华亭被停职检查。

“粮损”奇冤终昭雪

随着买凶杀人案发,制造“粮损事件”的郝瑞端锒铛入狱,“粮损”内幕方昭示于天下。

1998年12月1日,河南省纪检委、省委信访局、省广播电视厅、省公安厅组成联合调查组,开赴周口。历时两个多月,基本查清了“粮损事件”的真相。

复查结果表明:所谓的“粮损事件”严重失实,专题节目反映的三座受损粮仓中均为国家代群众储存的小麦,其中一座仓库内被人放进了坏麦,另一座仓库被临时放入了老鼠和蛇,还有一座仓库早已报废,均未存放国家专储粮。

有关专家认为,蛇、鼠本是天敌,同处仓库的可能性极小,更不可能从一个麻袋中同时被抖落出来。一些专业人士也称,粮仓内干燥、密闭、低氧,老鼠和蛇不可能生存,粮食也不能在51天中霉变。

复查小组通过查阅“粮损事件”原卷,认为原调查所取得的证据显示出四通镇粮经所的粮食损失确实存在。但有证据表明:四通特别试验区是根据周口地委的文件成立的,试验区管委会是副县级单位,享有地委、行署赋予的县一级经济管理权限,淮阳县对其进行宏观指导性管理。因此,认定李华亭对此事件“负有重要领导责任”是明显的责任划分失当。

1999年5月27日,周口地委根据复查结果,撤消了对李华亭作出的撤职处分决定。6月7日,任命他为周口地区畜牧局长、党组书记。之后不久,周口地委主要领导又在地直机关大会上宣布:地委决定彻底给李华亭平反,官复原职。

离开淮阳县已有多日,记者心中却久久难以平静。淮阳百姓说的许多话仍在耳边不断鸣响:

如果郝瑞端雇凶杀人没有案发,难道李华亭书记的冤情就没有昭雪之日吗?

为什么郝瑞端之流被抓已近两年,至今没有任何消息?难道真是因为郝瑞端有钱,能够买通某些关节,用以抵罪吗?难道果真会像传言那样:郝瑞端很快会被放出来,还要找公检法机关为自己平反吗?

难道真是因为拔出萝卜要带出“泥”,“泥们”仍在竭力地保护这个作恶多端的腐败分子吗?发生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案,给淮阳百姓一个公正的交待就这么难吗?

利剑斩腐败,任重而道远。

(《民主与法制》2000年第9、10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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